2021年04月14日 星期三
教育家影像
蔡元培的“教育变法”
匡双林

    蔡元培(1868-1940),教育家、革命家、政治家,曾任北京大学校长,开“学术”与“自由”之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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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1899年秋天的一个晚上,皓月当空,绍兴府中西学堂院内如积水空明,花厅高朋满座、嘉宾汇聚,杯觥交错间,一位文质彬彬、儒雅风流的才子高举酒杯,大声道:“康有为,梁启超,变法不彻底,哼!我……”

    话有意无意停住了,再高举右臂大喊道:“我蔡元培可不这样,除非你推翻满清,否则任何改革都不可能”(《西潮与新潮》,蒋梦麟著)。满厅嘉宾一阵大笑,掌声如雨打芭蕉。

    说这话的正是刚过而立之年的蔡元培。一年前,蔡元培放弃高官厚禄,离开人们所欣羡的翰林院,回到故乡绍兴担任中西学堂监督——翰林院编修出任小学校长,算得上一桩新闻。正是这个时候,有一位13岁的学生,成了他后继者的另一位北大校长蒋梦麟,目睹了这一刻,记录在自己的文章里。

    蔡元培真正的“教育变法”要在十几年后,他接到了北洋政府总统黎元洪的任命:出任北京大学校长。

    “教育者,养成人格之事业也”。跨进北大校门后的蔡元培,以实际行动开始对学校进行彻底改革的第一步:校长与教员人格平等。接下来就是劈波斩浪、大刀阔斧。自然,“刀”和“斧”始终是要“砍”到那一帮误人子弟的教师头上的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没过多久,就有北大教员悄悄敲开了蔡元培租住的家门,从怀里掏出一张四合院地契,摊在校长面前,后退三步,拱手作揖:“还望蔡先生网开一面,在(教授)评议会上给我说些好话。”老教员意思明显,倘能保住自己的北大教席,蔡校长一家也不必在外面租房啦!

    但是蔡校长“不识抬举”,回答说:“如今我住这儿倒也习惯了,没有换房子的打算。”结果可想而知。开除英籍教员克德莱时,有人甚至搬出了英国驻北京公使朱尔典,朱尔典亲自登门拜访——走出办公室的朱尔典扬言:蔡元培不要再做北大校长了。看来,朱尔典虽然没吃闭门羹,但也没达成自己的愿望。

    去了一批滥竽充数者,总得来一批有真才实学的。怎么来?请!一次请不动就二请三请。

    第一个请陈独秀——接到北大任命的当天就去请。蔡元培到陈下榻的旅馆邀请他,但陈婉言谢绝。理由是:回上海办《新青年》。第二天,陈独秀还没起床,堂堂北大校长且年龄大陈独秀12岁的蔡元培已经坐在门口的一张小板凳上耐心等待,颇有三顾茅庐的意思。陈独秀答应任职,但梁启超等教授强烈反对。理由是思想激进,学问不够。在蔡校长的领导下,北大难免没有几位“克莱登大学博士”,甚至北大落榜生梁漱溟也在被邀请之列。但真才实学都是具备的。“大学者,囊括大典,网罗众家之学府也”。只要有真才实学,激进的能来,保守的自然也能来。于是,北京大学“背后拖着长辫,心里眷恋帝制的老先生与思想激进的新人物并坐讨论,同席笑谑。教室里,座谈会上,社交场合里,到处讨论着知识、文化、家庭、社会关系和政治制度等问题”(《西潮与新潮》)。

    蔡元培说:“学者当有研究学问之兴趣,尤当养成学问家之人格。”他极其尊重教授,每逢发薪水,带着助手,亲登教授门,郑重作揖,分宾主坐下,先是高度评价教授的教学水平,其次亲切问候家人情况……请来这一批教授,目的是“教授治校”:在评议会的基础上,再在各学科内设立11个教授会,公开选举教授主任,任期两年。这才是把旧北大变成新北大的关键。

    “大刀阔斧”所砍的除了管理模式、教育内容,学制也在其列。砍掉“学年制”,改为“选科制”。学生根据兴趣选择科目,完成一定的量即可毕业。他也亲自登台,讲授美学。常一边讲着课,一边仿佛变着戏法拿出一张从国外带回来的美术作品。然后继续一边讲理论,一边教学生欣赏。久而久之,可以容纳100多人的教室很快挤满了人,只好搬到大讲堂去授课。没过多久,大讲堂也变得水泄不通了。

    至此,那一所学子整日“看戏、郊游、打麻将、吃花酒,甚至是吃了晚饭就直奔‘八大胡同’的”北大,学生“平日里对于学问上并没有什么兴会,只要年限满后,可以得到一张毕业文凭”的北大,在蔡元培的领导下已经进入世界一流大学行列。可惜的是,因为北洋政府对北大的干预甚至逮捕北大教师,“元培为保持人格起见,不能与主张干涉司法独立、蹂躏人权之教育当局再生关系,业已呈请总统辞去国立北京大学校长之职”。此后的蔡元培,再一次被任命为北大校长,然而并没有到任。

    蔡元培“居北大校长的名义,十年有半,而实际在校办事,不过五年有半”,对北大的改革,是不是比康梁的政治改革更彻底呢?或许,答案只有蔡先生自己知道。但我想,至少目前没有校长可以像当年蔡元培评价康梁的改革那样,来评价他在北大校长任内的所作所为吧?

    (作者单位系浙江省温州道尔顿小学)

中国教师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