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西省晋中市义务教育均衡发展背后的秘诀是什么？如何真正办好每一所学校？带着这些问题，记者采访了晋中市教育局局长鹿建平。
学校要引领社会文明
中国教师报：您一直主张，学校应该为社会文明进步做导向。这一命题的含义是什么？如何才能做到？晋中做了哪些探索？
鹿建平：我所说的“学校应该为社会文明进步做导向”，有两层意思：一是基础教育的立足点是培养未来社会的文明人。现在好多学校是随社会大流走，被一些过于追求考试分数的家长牵着走，这是有问题的。基础教育要培养文明、有教养的合格公民。二是学校要从当下做起，为社会做导向。养民还要教民，教育绝不能忘记对民众的教化和引导。伤害了一个孩子，就伤害了一个家庭，实质上也就伤害了未来。
在这方面，我们一些学校已经做了探索。比如，太谷县北郭村小学“村校一体化”实验就搞得有声有色，学校不仅培养好孩子，还带动了一个乡村。该校创意发起了“村民大讲堂”活动，定期为农民举办主题讲座，把教育扩展到乡村，让农民得实惠、提素质，取得了很好的成效。
目前，全市118个乡镇全部建成了乡镇成人文化技术学校，并建立了360多个县级社区教育中心、乡镇社区教育学校，树立起了太谷县北郭村、祁县段家窑、平遥县喜村等120个“村校一体化”典型校。晋中的市民大学堂、村民大学堂等做法，得到了刘延东副总理的肯定，我市被表彰为国家级全民终身学习活动优秀单位。
中国教师报：“村校一体化”实验的开展与农村生源稳定密不可分。在很多地方农村教育“空壳化”的背景下，晋中的农村学生为什么呈现稳定状态？
鹿建平：晋中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举措是一个系统性工程。农村学生不流失是抓出来的。我们考核农村初中校长，首先考核学生的保留率，然后才看学生成绩的优秀率、及格率，最后是学生综合素质测评的合格率、理化生实验操作水平的合格率，同时要看学校的特色发展和创新发展。特别是农村初中，如果保留率低于97%，就要“一票否决”；如果流失率超过5%，就免校长。
前些年，有10多所初中学校保留率低，我们就建议县区教育局调整校长。这样做，是为了让校长们端正办学方向。过去就是围着少数能考重点高中的孩子转，排斥和排挤那些学习差的。现在孩子流失，不是因为布局调整，也不是因为家里贫困，大多数是因为厌学。厌学是由于不当的管理方式、落后的教学方式和单一的评价方式造成的。虽然这个板子全部打在校长身上有点冤枉，但是，我们必须这样做，因为校长是学校的法人，家长和社会把孩子交给你，你要负这个责任。开始有的校长给我打电话，说无非就是流失了十来个学生嘛，你就把我免了？我跟他讲，假如是你的孩子，你会怎么看？你知不知道一个孩子流失有可能毁掉他的一生，可能会让整个家庭的希望破灭，可能会给社会带来诸多麻烦和问题。偷盗、抢劫等不少社会问题，很多出现在初中流失生身上。一个孩子上了高中、职业中学，一般是不会犯低级错误的。如果学生大量流失，连高中教育也普及不了，会影响到一个地方的公民素质，乃至整个民族的素质。
校长打麻将是误国害民
中国教师报：教师水平决定教育水平。在教师成长方面，您如何看待教师专业成长与精神成长之间的关系？
鹿建平：教师专业成长与精神成长密不可分。如果一名教师能视工作为事业而不是职业，那他的专业成长一定没问题。
什么叫事业心？事业心就是爱这份事业，为喜欢做的事情不惜付出代价，所做的事情能够体现个人价值；愿意与人和谐相处，凝聚在一起做事，就是有事业心了。
我经常对干部、校长、老师讲四个关键词——学习、思考、实践、反思。我不允许校长打麻将。校长打麻将是误国害民。校长一打麻将，学校的风气必坏。过去，高中、初中、小学都有校长在打麻将，我们坚决治理。过去，有些校长烟酒气太重，吃喝太多，浮浅、浮躁、浮夸，我说是“三浮”校长。现在情况大有改观。
这几年我经常讲这样几句话：
一是认真才显尊贵。每一个校长对老师、每一个局长对校长、每一个科长对干事，只有对任何事情都持一种认真的态度，他才会尊重你。如果你马马虎虎，他就不尊重你，觉得你好应付。
二是工作就是研究。每个层面的工作人员，包括校长、副校长、中层干部以及教育局的干部都要把工作作为一种研究对象，作为一项研究课题去做，带着思考去做，抱着研究的态度去做。
三是发现才能发展。我们要求校长的眼界要宽，要到省外，甚至国外看，发现好的经验。
近几年，晋中提出的“活力教育”、“魅力校园”、“智慧课堂”、“幸福师生”四句话，学校普遍认可。活力教育靠改革；魅力校园靠文化；智慧课堂不是知识课堂，主要靠课改；幸福师生是我们追寻的目标。
教育局长必须会算账
中国教师报：既要处理好各种行政性事务，又要有效推进教育改革发展，这对教育局长来说，是一项挑战。您当教育局长6年，却解决了很多地方解决不了的众多教育热点难点问题，您是怎么解决的？您的秘诀是什么？
鹿建平：落实这一套思路，必须营造一个好的氛围。我们每制订一个大型方案，都要给政府常务会、市委常委会汇报。还要请各个部门来，告诉他们要做什么，让领导认可和支持，让各个部门理解配合。比如校长教师交流，这要动一大批人，过去没有这样的先例，这么大面积动校长、动教师，各方面阻力会非常大，所以我们就先给政府常务会汇报，又给市委常委会汇报。我们是做了充分准备的，为什么要这样做，法律依据是什么，政策依据是什么，国外经验是什么，自己的经验是什么，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。领导们一听，觉得有道理，就给予大力支持。领导一支持，做起来就畅通无阻了。我们动校长、副校长1300多人,教师1.2万人，遇到的阻力却很小，甚至说没有碰到什么阻力。
很多人问我你怎么向市长要钱。每年年初，财政和教育部门都要坐在一起，认真研究教育预算。为了做好教育预算，在和财政部门讨论之前，我都要认真备课，我要测算。教育局长必须会算账。把国家给的教育投入政策用足、用好。这样，年度教育经费一下子打足后，就不再为钱的事专门找市长了，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推进教育改革发展。
真正搞改革不会得罪人。这些年，我们搞了不少改革。省内外的同行经常问我：你这么改革得罪了多少人？你出去后到各部门办事还好办不好办？
我说，第一，没有得罪领导。只要和领导汇报清楚，领导都通情达理，都会支持改革。第二，也没有得罪各个部门。只要做事公开、公平，哪个部门也不会难为我们，反而和我们配合得更好了。过去，物价、纠风、消防、质监、电业、税务等部门，还有市长、区长、局长、县长等都有条子。我们有了这些制度，堵死这个口子，谁也办不了。堵死后，不仅没有得罪他们，而且解放了他们。他们看了阳光招生、均衡编班后说，像那样电脑随机分班，谁也做不了手脚。所以他们也就不再为难我们了。
如何定位教育现代化
中国教师报：国家明确提出，2020年要基本实现教育现代化。在您看来教育现代化应该如何定位，如何实现？
鹿建平：教育现代化包括硬件和软件两个方面。在硬件方面，我们大力度推动学校的标准化、信息化。没有标准化就没有现代化。在学校标准化建设上，我曾经提出过“八个更加”：结构更加合理，校舍更加标准，规模更加适当，装备更加完善，功能更加完善，环境更加优美，校园更加安全，效益更加明显，等等。
软件建设方面，难的是管理现代化。为此，我们积极开展“走向现代学校”制度建设，着力构建依法办学、自主管理的现代学校管理制度。通过一校一章程、一校一规划、一校一制度、一校一特色、一校一评价、一师一典范、一生一专长“七个一”的推进，使每一所学校都能办出特色，使每位教师都有教学风格，使每名学生都有个性特长。
其实，均衡发展仅仅是晋中教育科学发展链条上的一部分，除了均衡发展，我们提出并推动的还有其他“四个发展”，即协调发展、规范发展、内涵发展、创新发展。这几个发展每个都不是口号，就拿规范发展来说，我们给学校制定的“五个规范48条”，就像军规似的。规定教师不可以在外边乱办班、乱补课，违规以后怎么处理，所有老师都知道，他就不会轻易去做。规定谁也不能跨县区挖学生，一个都不允许，即使领导干部调动，孩子跟着去念书，这是合理的，但也要按照规定程序严格审批。再如教育收费，我们规定，所有公办学校不能收择校费，谁收免谁的校长。就这一条，谁也不收了。晋中是较早大范围解决乱收费问题的，一个文件就解决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