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04月22日 星期三
人生边上
谷雨至,百谷生
李艳霞

    苏轼在《水龙吟·次韵章质夫杨花词》后自注“杨花落水为浮萍”,清明过后,杨花开始一点点飞,池塘里的萍也一点点长出水面来。斑鸠在一声声唤——听,谷雨来了。

    谷雨三候:“一候萍始生,二候鸣鸠拂其羽,三候戴胜降于桑。”

    戴胜,一种有着高高冠子的鸟,喜欢降落在桑树巅,“狗吠深巷中,鸡鸣桑树巅”。就是这样一棵桑树,柔条嫩叶,满眼的绿。

    谷雨,绿肥红瘦,春天里的最后一个节气。在这最后一点春光里种下的植物,名字上都要带一个春字:春棉花、春玉米、春花生,甚至那一片待播种的土地也被叫作“春田”。这是把播种这一刻的庄严,以命名的形式记进植物的一生里。

    布谷鸟整日“布谷”“布谷”地催着,有时夜半醒来,还能听到它一声声地叫,在关于故园的记忆里,尤其真切。“谷雨前后,种瓜点豆”,小时候母亲告诉我,这时节种啥长啥,“谷雨至,百谷生”。

    每逢到了谷雨时节,我都要与母亲一起下田去——点棉花、点玉米、点花生……因为没有播种的农具和牲口,我家都是用“点”的。每一次都是母亲“刀坑”,把铁锹高高举起,直直地插向地面,挖出一个小坑来;我则在后面端着一个盛着种子的小铁盆,边点种边用脚把坑埋上。犁过、耙过的土地极其松软,有着黄土地特有的清香。

    现在想来,那便是故园,是田园诗一样的时光。可在当时,我却并不喜欢这样的故园,也不喜欢这样的时光。太阳刚出来,我和母亲就下了田,到太阳已经偏西,母亲还不收工,真是又饿又累。

    有时我会向在前面“刀坑”的母亲喊:“我腰疼……”母亲便回:“小孩子,哪有腰!”有时我会找理由说:“我饿了……”母亲会说:“快了,快了,点完种子就回家。”

    可是种子还有那么多!

    记得有一次,我太想收工回家了,本来一个“坑”里该放3粒花生种子,我放5粒、6粒、8粒……不一会儿,我就点完了所有的种子。母亲是有数的,剩下的这些种子要点完两大行,还不到一行就被我全点完了,这样的“作弊”很容易就被她识破了。“不准回家吃饭,把每个坑里多的种子都扒出来,重新点!”这样的惩罚让我以后再也不敢犯同样的错误。

    《诗经》写道:“三之日于耜,四之日举趾。同我妇子,馌彼南亩,田畯至喜。”这样的劳作场面温馨且美好,有着一份农业生产所独具的风日洒然和人事安稳,然而没有亲自在田地里劳作过的人,是不会真正懂得那份劳作的不易和艰辛的。

    最是农时不等人。母亲常说,立秋18天,寸草结籽,如果错过了播种时节,就会错过整个秋季。每一颗种子都见证着生命的神奇:在该发芽的时节发芽,在该生长的时节生长,在该成熟的时节成熟。

    谷雨了,“谷雨前后,种瓜点豆”。我也把我的梦想种进泥土里,待芽一寸寸生,待叶一天天长,待万林生水,浩浩荡荡。

    (作者单位系山东省冠县实验中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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